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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的太阳照亮自己
风滚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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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于才华、经过训练,成为画家,这是以往的认知。今天,除了相似的基础,多了一个身份确认的前置,即,在某个恰当时机自己确认了画家的身份,然后就成为了画家。这一路,是在确认之后,接下来的一切行为就要遵循某种“画家准则”,准确地说是成功画家的准则。80年代生人的石东旭介于两者之间,底子是前段人的经验,相信和依赖着所谓绘画语言、技法、材料的传统理念。但身处当下“准则画家”的现实环境,内心在努力地抓牢初心,身体自然也会诚实地摇摆。他骑在绘画这面墙上,墙里是油画质感的美妙感受,墙外是制作感、塑料感的时风;墙里有着绘画的手感和笔意,墙外是平涂化、装饰性的流行;墙里的人讲究“画得好”,墙外的人要“画得好看”。朝回走,怕自己固步自封;看未来,居眠不安。
在这个观念、装置、当代等等大词早已是陈腔滥调的当下,年轻的画家,有那么点儿飘摇的思量,最多如流水的波澜、自然的风动而已。因此而生的焦虑、失落、矛盾、怀疑,充其量是自然生长的参考,反过来看,倒能使作者欢喜的那种粘稠油腻的材料不至于油,让畅快的笔意、手感不至于浮。
石东旭依恋家庭,室内的作品温和、柔软;内心漂泊,室外的作品粗粝、松放;骨子里追求平稳,但却要顺应时代,所以躲进家庭和逃去室外。这种行为方略,恐怕是所有艺术工作者的浮生要术——把自己放到自己创造的那个空间里,让自己的太阳来照亮自己。
北京、山东、陕西、山西、云南、日本、美国……他把每个城市都画成别人的城市,自己似乎是个承认孤独的陌生人。直到2023年的七月一号,他画了内蒙306公路边那株干黄翻飞的“风滚草”,给自己多年的游走带来一个启示,也对他画的那些“平常、无聊、司空见惯的东西”给出了一份说明书——充分证实,世上的所有别人都是本人。
风滚草,人称流浪草,是旱地常见植物。每当旱极,它会自己收起根系,团成一团,四处滚动,散落种子,随风博命;无论什么恶劣的环境,它都不会枯死,总有一天它会找到适合自己的时机发新枝开紫花……百度有这么一篇很抒情的文章。
无意将东旭绘画的行为和作品的表达牵强地附会给这株草,但不可回避两者之间共通的指涉——他们都在客观上存在的某种超验和超验后的自足感。这种超验不一定是主动的,唯其因为被动,甚至是在不确定、怀疑、害怕、恐惧中发生,也才是真实的体验和满足。这也是所谓艺术的纯粹性——不断地、半推半就地去拓宽自己认知和创作的边界。
现实中,每个人都是一株风滚草,永远不知道下个坎儿在哪儿,下一次伤在哪儿。东旭说,“非常怀恋自认为传统的个人趣味,但又必然遭遇眼前的潮流。”这种纠结近乎挫败,正是这种情绪激发出了他的绘画行动和作品画面中的那种冒险的勇气。也是这种勇气破坏着那些舒适的习惯——当一个人用眼睛可以明察秋毫的时候,就应该试着用用耳朵。当可以用右手画得万无一失的时候就应该试试左手。
东旭的作品,风滚草的具体形象时有时无,可是每件作品不论人、物、景,风滚草的意象又都若隐若显着。似乎他作为一个个体的人和他的画都在不断的游动和滚入某个未知的空间。甚至连他自己也时常会误会,画到的仅仅是“眼前的景物?”事实上,在他明亮清冽的画面下隐伏着一个一个未明的陷阱,先陷落的是作者,接着是每一个看到作品的人。因为东旭承认自己就是一个有着风滚草式的生活和创作的人,风起时滚动,风停时蜷缩。这样想,也这样做。事实上,不管你想不想,旅程开始了,也就是这样行进下去。
文/邰武旗